天山脚下-我难忘的七七级(连载8)
作者:孙祖荣(天山学人)
第五章 大学第一年(续1)
二
1978年4月25日,学校安排我们班参加劳动锻炼,那时强调学生要和生产劳动相结合,我们小组抽了3名男同学,记的有方云福、何建勋和我,我们被安排到乌鲁木齐城外的学校农业基地-安宁渠校办农场劳动。安宁渠镇位于乌鲁木齐市新市区北郊的冲积平原上,位于312国道、216国道、土乌大和后来建的乌奎高等级公路交织成的金三角地带内,而102省道由南至北纵贯全镇。出发那天天气晴朗、春风微熙,阳光明媚,早上九点多、一辆卡车载着我们3人和铺盖、米面等生活用品,从光明路北门学校出发,约11点30分到达安宁渠农场,中午时分的安宁渠农场,艳阳高照,微风吹拂,薄如轻纱的缕缕白云在瓦蓝的天空中飘渺,阡陌田野,一览无遗,安宁渠校办农场面积约500亩左右,主要种植大白菜、南瓜、豆角、土豆、西红柿等蔬菜和玉米、水稻等。我们劳动的主要内容是打毛渠、浇水、拔草、松土等田间管理。农场有两排土坯平房,我们3人同住一间屋,房间里有几张木板床,另外有一间是厨房,我们在此劳动两周期间,需自己做饭,同学们面面相觑,我虽从上学五年级就和姐姐在家里轮流做饭,但厨艺太差,屡被家人吐糟,自然不敢出头,遂自告奋勇烧火,我自6岁就开始从事烧火工作啦。我找了一些旧报纸,先放细树枝,在其上放些粗树枝,最上面放精选的大小适中黑亮煤块,然后从下方引燃旧报纸,不一会屋顶烟囱升起了袅袅炊烟。其他两位同学轮流做饭,一轮之后,还是方云福同学的厨艺技高一筹,就由他担任大厨师了。我自小有早起的习惯,洗漱以后,就到屋外,农场早晨的天空是那样的开阔,空气是那样的清新,我迎着朝阳,呼吸着乌鲁木齐郊外新鲜空气,拿着英语课本,读起英语。其他同学,有的读书、有的锻炼,早餐一般是每人两个玉米面窝窝头,一点咸菜,一碗玉米面糊糊。早饭后,在农场指定的农工师傅的带领下,我们扛起坎土曼下地打毛渠或拔草锄草。我14岁初中毕业后,因当时文革时期,147团没有办高中,无法继续读书,由147团劳资部门分配到值班一连当农工,尝遍新疆农场各种农活。相比在寒冬零下三十几度冻得坚硬如铁的冻土上挥汗如雨,开挖宽达10几米、深达7、8米的大渠;相比在酷夏,一天打500-600块土坯,春、秋两季从事的打毛渠,浇水、锄地等还算是比较轻松的农活。其他两位同学,也都是在农村干过农活的。打毛渠、浇水、拔草、锄草,松土这些农活,对我们来说不在话下。虽然学校农场没有给我们规定劳动定额,但我们劳动都很卖力、踏实。收工后,我们回到住处,大厨方云福同学已做好晚饭,(做饭同学提前收工),劳累了半天,早已饥肠辘辘的我们,望着金黄色的玉米馍,两大盘香喷喷的红通通的胡萝卜丝,酸辣土豆丝,食欲大开。四月的新疆,乍暖还寒,当时还没有温室大棚,新鲜蔬菜还未上市,吃的都是上年入冬时农场菜窖贮存的大白菜,红、白萝卜,土豆、皮牙子、大葱等。同学们一边狼吞虎咽,一边夸老方厨艺精湛、将来准是一个模范丈夫。晚饭馍足菜饱之后,同学们开始读书,温习功课。虽然我们来农场时,也带了一副扑克,但大家很少打牌,有限的时间都用在学习上了。系里的老师也没有忘记我们的学业,我们到安宁渠农场的第3天,王晓峰老师就不辞辛苦,专门从几十公里外的学校,赶到偏僻的校办农场来给我们仨同学补课,真让我们感动。那天王老师一早就赶来,我们正准备出工时他就赶到了,我们向校办农场的负责人说明情况,要求给一天时间来补课,校办农场的同志非常支持,还找来一块黑板,粉笔等教学用品。王老师给我们发了系里油印的集合论讲义,就站在简陋宿舍墙上挂着的黑板前,给我们仨同学补起课来,王老师非常敬业,除了中午和我们一起吃了一顿方云福同学做的简单的午饭,一直站着讲了几个小时的课,就像面对全班几十个学生上课那样认真,一丝不苟。直到下午6点,我们担心他误了班车,在我们仨一再提醒下,王老师才结束了一天的补课,临回校时,还给我们布置了作业,叮嘱我们要多多复习,系里和老师的关心,使我们心里十分温暖。忙碌的日子过得很快,一转眼我们到校办农场6天了,那天是五一劳动节,晴空万里,天蓝云白,风轻野绿。因为天山雪水下来了,浇水工作不能停,我们没有休息。大约上午10点左右,我们发现不远的公路上,一位中等个头的女同志,一手提着一个袋子,拐下通往校办农场的土路,朝向我们劳动的地方走来,在这过节休息的日子,谁会到这偏僻的校办农场来呢?我们相互招呼着,好奇的盯着朝我们走来的女同志,她渐渐走近的了。呀,好像是章老师。由于我是章老师的课代表,和老师接触多一些,我首先认出走向我们的女同志正是我们班的英语老师,也是学校革委会的章静副主任。章老师此时也认出了我们,她满面笑容,向我们招手,章老师那天身穿一套蓝色女式列宁装,高雅而庄重,同学们认清是章老师,兴奋之余也感到有些吃惊,因为章老师是学校领导,平常工作非常繁忙,好容易过节有一点休息时间,还不辞辛苦奔波几十公里路来看望我们这些普通学生,太令我们感动了,我们沿着土路,一边快步朝章老师迎去,一边激动喊道“章老师好”, 章老师一边加快脚步,一边对我们说,“同学们,你们辛苦了”,我们拥到章老师身边,我接过老师手中沉甸甸的袋子,章老师高兴的笑着,亲切地询问我们在校办农场的工作和生活情况,我们七嘴八舌,向老师汇报了在农场的情况,章老师听说我们劳动之余,还坚持温习英语等各门功课,笑的更开心了。我们把毛渠浇水口子多开了几个,然后拥着章老师一起回到我们的临时宿舍,章老师打开袋子,掏出好多好吃的,几盒午餐肉和红烧肉罐头,几袋香肠,一大袋咸鸭蛋,还有苹果、梨。哇,太棒了,要知道,我们自来到校办农场,几天来,很少见到荤腥。一下子见到这么多好吃的,甭提多开心了!大家给章老师打水擦脸,倒开水,请老师坐在方凳上休息,方云福同学跑到厨房,开始忙乎午饭,章老师要去帮忙做饭,我们知道年近半百的章老师倒了几次公交车,费了好大劲,才来到这里,我们哪能再让她劳累。我们拦住老师,我和何建勋陪章老师聊天,章老师打量着简陋但还算整洁的宿舍,满意的说,“收拾的满干净的。”不到一个小时,方云福同学就做好了午饭,黄澄澄的玉米面馍,四菜一汤,一盘青椒炒香肠,一盘醋溜白菜,一盘午餐肉炒胡萝卜片,一盘酸辣土豆丝,一小盆汤,可以看出,这位大厨师同学使出了浑身解数,大家围在方桌旁,同学们以水代酒,对章老师放弃休息,不远几十公里来看望我们,表示深深的感谢!章老师也代表学校对我们的辛勤劳动给予表扬和慰问。章老师将每个菜尝了一口,称赞,“味道不错啊”,大家开心地挥筷开吃,
席间章老师给我们介绍了学校的历史、现状和发展前景,同学们备受鼓舞,、兴奋之情、溢于言表,欢声笑语,充满席间,一顿饱餐之后,聊了一会,章老师要去田地里看看,我们和老师一起去地里继续打毛渠,浇水,章老师不顾我们的劝阻,拿起一把坎土曼,熟练的劳作起来,我们万没想到这位身体略显单薄、温文尔雅的女老师干起农活来竟然如此像模像样,一时呆住了,章老师觉察到我们的惊奇,微笑道,“几年前,老师在五七干校里,这些农活都干过的”。我们都是从文革年月过来的,自然知道那个“五七干校”实际上就是强迫挨整的干部和知识分子劳动改造的“牛棚”!我们怕引起老师伤感,只好讪讪道,“老师真是能文能武啊”。章老师和我们一起劳作了2个多小时,眼见太阳偏西,同学们纷纷劝老师早点回去休息,章老师说,“不急,还早呢,难得有机会和同学们在一起干活,这里田野多辽阔,空气多新鲜呐”。又干了一会,在同学们多次劝说下,章老师终于放下工具,和同学们一一握手告别,嘱咐大家保重身体。我陪章老师沿着农场小路一起走到公路上,站在路边简陋的公交站牌下边聊边等公交,郊区到市区公交半小时才有一趟。大约10多分钟后,一辆陈旧的公交到站缓缓停下,我踮脚仔细看看,还好,车内人不算多,可能还有空位,章老师上了车,在后排坐下,我登上前门踏板,向章老师挥手,道一声,“章老师再见”,老师微笑也挥手和我告别。我在路边久久伫立,望着公交车渐渐远去,心中充满温暖和感激。接下来的几天,同学们还沉浸在章老师的看望带来的喜悦之中。正当我们对日复一日的重复劳作感到一些不耐烦时,我们在农场劳动的期限也到了,五月初的一天,学校安排我们全班乘车去校办农场插秧,下午插秧结束我们仨就随车返回学校,结束了近两周在安宁渠校办农场的工作,校办农场的员工对我们的工作给予了肯定。我们带着愉快的心情回到了学校。恢复了正常的学习生活。